莫名奇妙迅速变胖，情绪大起大落像坐过山车，“三高”怎么控制都不见起色，三十多岁就有严重的骨质疏松……这些看似毫无关联的症状，其实都指向一种罕见病——库欣综合征。
在近日召开的紫禁城国际药师大会上，首都医科大学附属北京天坛医院药学部副主任杨莉教授接受了专访，深度解读了库欣综合征这一罕见病的诊疗现状、治疗困境，以及新药带来的突破。作为一种全球年发病率仅为百万分之2-3的罕见病，库欣综合征不仅诊断困难，且曾长期面临“无药可医”的绝境。而随着首个治疗成人库欣综合征的口服新药奥唑司他的上市，这一局面终于迎来转折。
（北京天坛医院药学部副主任杨莉教授接受专访）
今天，我们就通过杨莉教授的分享，走进库欣综合征患者的世界，看看这场“与稀有疾病的较量”中，我们已经走过了哪些路，又将迈向何方。
百万里挑一的“隐形病”：确诊，是患者闯过的第一关
库欣综合征的“稀有”，是刻在数据里的——全球年发病率约为百万分之2-3，患病率约为40%，妥妥的“罕见病”。但比“稀有”更棘手的，是它的“隐形”。
这是一种因体内皮质醇长期过高引发的疾病，罪魁祸首多为垂体瘤、肾上腺瘤或异位肿瘤，其中垂体瘤占大多数。库欣综合征的临床表现千变万化，每个患者的症状或感受可能都不太一样，非常不好确诊。典型症状虽有向心性肥胖、满月脸、水牛背等特征，以及痤疮、皮肤菲薄、皮下出血等症状，当这些典型特征同时出现时，临床医生能够较为容易地识别该病，但遗憾的是，多数患者早期仅表现为高血压、糖尿病或骨质疏松等“非典型信号”。
“很多患者出现症状后，两三年甚至更久都无法确诊。”杨莉教授坦言，非典型表现让医生难以识别，所以库欣综合征经常被误诊为肥胖、高血压、糖尿病、骨质疏松等常见慢性病，导致不少患者治疗多年依然不见起色，同时又因为没有确诊，不能对症下药，病情随着时间逐渐恶化。
“能被诊断出来、进入治疗流程的患者，算是‘幸运儿’了。”杨莉教授说。
确诊仅是开端：手术存短板，药荒困境难破局
即便闯过了诊断关，治疗的挑战才刚刚开始。
手术治疗是库欣综合征对因治疗的主要手段，通常包括垂体瘤手术、肾上腺手术，以及针对异位ACTH综合征的肿瘤切除手术。
但手术治疗的局限性也不小，大概30%的垂体瘤患者在术后依然不能实现疾病缓解，或者术后出现复发。对于儿童或肿瘤定位不清的患者，手术风险极高；还有一些患者即使进行了手术，原发病灶可能无法完全切除，还需辅以放射治疗，尤其是针对垂体相关的病变。
“对于术后复发或无法手术治疗的患者，以及手术未能完全切除病灶的患者，药物治疗是非常重要的一环。”杨莉教授指出：“然而，在2024年之前，国内就没有治疗库欣综合征的药物。”
她强调，既往部分患者使用未获批适应证的酮康唑“超说明书用药”治疗，但在2015年，酮康唑口服制剂因严重的肝毒性从中国退市后，近十年间，国内库欣综合征患者基本上面临着无药可医的严峻局面。
死亡率从10%降至3%：死亡威胁未消，四大祸因侵蚀生存
库欣综合征十分凶险，严重威胁患者生存。20年前，患者死亡率高达10%，是普通人的10倍，如今降至3%。
“患者生存机会大增，但死亡率仍是普通人的3倍。”杨莉教授表示，这主要源于四大核心原因。
一是精神心理异常。皮质醇是人体应激反应主要介质，正常人应激反应短暂，而库欣综合征患者长期处于应激状态，会导致中枢神经系统神经变性改变和认知损害，出现情绪不稳、抑郁、焦虑等症状，甚至有寻短见、自残等行为。
二是血液高凝状态。患者体内皮质醇水平升高，会诱导血管内皮功能紊乱（指血管内皮细胞丧失正常调节血管舒缩、抗血栓及抗炎等平衡功能）和血液高凝，更易出现血管栓塞事件。血栓多在静脉行程，栓子脱落随血流到肺部，可引发肺栓塞。
三是心血管事件。长期皮质醇过高会使血压、血糖和血脂异常，增加心梗、脑梗等心血管事件风险。
四是感染。高皮质醇血症致患者免疫抑制，机会性感染风险上升，且感染症状不典型，难以及时发现和治疗。
首个新药获批：四大优势凸显，领航治疗新方向
2024年9月，终于传来振奋人心的消息——磷酸奥唑司他在中国获批，成为国内首个治疗成人库欣综合征的口服新药，填补了国内库欣综合征药物治疗近十年的空白，为患者带来转机，堪称治疗领域的“分水岭”。
在杨莉教授看来，磷酸奥唑司他有着显著的“过人之处”。
其一，精准靶向。它能抑制皮质醇合成的最后一步关键酶（11β-羟化酶），有效降低过量皮质醇水平，且不干扰其他激素分泌，最大限度降低副作用风险。
其二，疗效可靠。临床研究显示，它能快速降低游离皮质醇，改善满月脸、高血压、血糖异常等症状，最长维持疗效超4年，全面提升患者生活质量。
其三，更适合中国患者。中国患者每日所需剂量仅为欧美患者的一半，结合个体肝肾功能、生化指标动态调整用药，既能控病，又减轻了经济和心理负担。
其四，方便易用。作为口服制剂，无需住院或注射，患者更易坚持长期治疗、管理疾病。
“这一新药的出现，为国内患者带来了新的治疗选择和希望！”杨莉教授说。
诊疗水平跃升：新药助力，三策齐施开新篇
杨莉教授指出，未来提升诊疗水平，仅仅依赖新药还远远不够，还需从三个关键方向推进。
其一，提升首诊识别力。库欣综合征症状多样且隐匿，早期易被误诊、漏诊，这与一线医生认知不足有关。因此，要加强培训，让医生面对症状时能联想到库欣综合征，提高识别率，实现早发现、早治疗。
其二，完善多学科诊疗（MDT）。该病诊疗需整合内分泌科、神经外科、泌尿外科、医学影像科、检验科等多科室力量，症状特殊时还需精神科和心理支持团队加入。多学科诊疗模式能为患者制定更全面方案，实现全程管理，降低术后复发率。药师也应参与其中，助力精准用药。
其三，构建区域协作组。部分诊断技术要求高，非所有医疗机构都能开展。建立区域协作组，基层医院可及时转诊疑似患者，上级医院提供技术支持，实现资源共享，提升区域内整体诊断水平和诊疗效率。
“我们正拥有越来越多精准且有效的应对策略，每一位库欣综合征患者都会迎来真正的康复与新生！”杨莉教授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