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5年12月4日深夜,美国白宫正式发布新版《美国国家安全战略》。该战略强调美国要将主要资源投送至美国本土的安全、维护美国在西半球的影响力和主导地位,避免在全球各地过度投入资源,拒绝独自承担全球秩序成本。在2025年里根国防论坛上,美国战争部长海格塞斯发表了主旨讲话,阐释和呼应了该报告。海格塞斯指出,美国必须丢弃之前的以价值观来主导战略的幻想,必须以国家利益为导向来建立对外战略。
一、2025年美国国防战略的核心要义与印太定位
印太地区是该报告第二个提及的战略性地区,这份长达33页的战略文件明确提出,要重整军备、获取军事优势,从军事上获得针对中国的有利态势,并要求日本、韩国、澳大利亚及台湾地区等共同强化第一、二岛链防御能力,保障台湾海峡现状,推动盟友增加防务投入,强化南海航道安全合作。在经济上,该报告指出要重塑与中国的不平衡经济关系。重点议题涉及纠正对华经济失衡,聚焦非敏感领域贸易,打击补贴、知识产权盗窃、芬太尼前体出口等行为;并要求联合盟友制衡掠夺性经济行为,巩固技术优势,拓展资本与市场合作。
尽管该报告未直接使用“印太为主战场”这类表达,其行动优先级和地域指向已充分说明,美国将印太地区确立为对华战略竞争的核心地理场域。特别是在台海议题上,美国强调通过伙伴协作和军事力量来维持地区稳定,凸显台湾地区在整体战略布局中的重要性。
此次战略转型不仅重构了地区安全格局,也为后续美国印太行动提供了总体框架。通过强化第一岛链合作、优化联盟协调机制,美国意在维持地区威慑力与政治影响力。台湾地区的安全议题由此被纳入更广泛的印太防务体系,成为美国实施区域竞争战略的关键测试点。未来,这一政策方向将继续影响印太地区的安全动态与地缘平衡,特别是在军事协作与战略认知层面的深度互动中体现出新的复杂性。
二、美国战略对印太安全格局的直接影响
2025年《美国国家安全战略》提出“有效集体威慑”体系强化联盟网络和前沿存在,从根本上重塑印太安全架构。国家安全战略明确指出,“威慑台海冲突是区域稳定的关键优先事项”,并将维持对台军事优势列为核心任务。印太因此被界定为主要地缘竞争战场,美国依托常规军力与多边协作,构建起对华遏制的实践网络。美日、美澳及美英澳日组成的奥库斯联盟(AUKUS)成为主要载体,其中台湾地区虽非条约盟友,却因其作为通往第二岛链的关键通道而被视为战略节点,成为防御链条中的连接支点。
2024年7月28日,美日两国举行“2+2”安全磋商会议,宣布升级指挥控制结构与前沿部署,日本被确认为美国印太安全网络的中央枢纽。同年2月初的“利剑24”联合演习动员约4.5万名美日军人及澳大利亚部队,共计40艘舰艇和370架飞机,标志三边联合行动已进入常态化阶段。2025年3月,美英澳完成奥库斯联盟审查并推进核潜艇轮驻计划,确认2027年在西澳部署核动力攻击潜艇,2030年出售“弗吉尼亚级”潜艇,同时启动量子计算、人工智能、高超音速与水下作战等技术合作项目,台湾地区被允许参与非敏感技术部分研究。这些演进说明,美国正将盟友军事与产业体系绑定为纵深威慑链,为印太防务一体化奠定技术与作战基础。
印度在美国印太战略框架下的反应凸显出“战略自主”优先于联盟义务的基本取向。新德里虽然深度参与“四方安全对话”(QUAD),并被美国视为印太布局的关键支点,但其战略重心始终锚定独立性,而非对美捆绑。2025年10月31日美国和印度签署了十年期防务框架协议,明确强调“合作基于共同利益,而非联盟义务”。美国一方面将印度推入印太制华战略核心,通过“四方安全对话”强化联合演训与技术协作。2025年华盛顿部长会议宣布“关键矿产倡议”,意欲重塑供应链安全体系;与此同时,美国对部分印度钢铁产品实施232复审加征措施,并在南亚事务中重启与巴基斯坦的军事合作,使印度区域利益受损。这种政策矛盾促使新德里在中美之间采取更务实的“多向结盟”路径。这种“高合作、高摩擦”的关系格局揭示了美印互动中的结构性张力,为印太地区多边力量博弈埋下新的变量。
三、印太局势的多极化演进
2025年美国印太战略呈现出明显的悖论。其在文件层面强调通过联盟体系维持主导权,但实际行动却因单边施压与经济强硬手段不断削弱地区信任。美国于2025年8月依据第14329号行政令对印度主要出口品加征高达50%的关税,同时于2025年11月暂停关键出口管制规则一年,这些政策反复暴露其战略协调的脆弱性。在区域维度上,本欲建构的“统一战线”因此被重塑为国家中心主义色彩浓厚的自主调整结构。印度坚持与俄罗斯保持防务与能源合作关系,强调“战略自主”作为应对地缘竞争的核心;日本通过全面施行《经济安全保障推进法》以防范外部胁迫;东盟则在强化大国平衡战略,以维持外交中立。这些举措共同构成区域权力的分散化趋势,使印太格局由美国主导的单极模式演进为制度化的多极体系。
多极化趋势并未直接改变台海的军力对比,却通过削弱美国联盟可信度和分散其战略注意力,间接形成了新的区域风险格局。美国须应对日韩防务支出分担争议,并同时适应印度与东盟不断增强的战略自主诉求,这使其战略重心难以聚焦台海事务。同时,越来越多的南亚和东南亚国家选择在涉台问题上采取回避或模糊立场。例如,斯里兰卡调整外国科考船标准操作程序以平衡中印关系,分析人士认为此举体现该国避免卷入地区敏感议题的外交倾向。这种广泛的“避险外交”削弱了“台独”在国际层面的操作空间,使冲突外部诱因趋于收缩,呈现出间接降温的效应。
本文系国家社科基金海洋研究重大专项研究成果(24VHQ009)。
作者:张延平,广州大学社科处处长,海上丝绸之路省级重点实验室研究员,广州大学国家安全治理中心研究员,教授,博士生导师;王玲宁,广州大学国家安全治理中心主任、教授,博士生导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