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文菲
2023年9月11日，位于郑州西部的石美术馆联合ZMJ创意社区举办了“张帆电影放映及学术交流分享”活动。来自郑州的众多电影爱好者在现场观看了张帆的六部影片，并与主办方特邀嘉宾，艺术批评人及策展人林梓以及有丰富媒体创作经验的学者许赟一起就张帆电影中的镜头语言，场景调度，某些具体镜头的设计等问题展开了深度的讨论。
在本次放映及学术交流活动中，《日日夜夜》（2021 年，11 分钟）是在场观众最感兴趣也是最认可的一部影片之一。这部短片讲述了一位年轻的中国女性在国内的祖父去世后无法回家的故事。该片曾入围开罗国际电影节、棕榈泉电影节、HollyShorts 等众多国际电影节。她的制作和电影摄影作品均在世界各地的电影节以及各种在线流媒体平台上展示。
本文作者结合这部电影，对张帆导演进行了采访。
记者：在放映活动中，艺术批评人林梓高度评价了你的两部影片《日日夜夜》（2021 年，11 分钟）与《神器》（2020，7分钟）。同样作为身在现场的我也可以感受到观众们对于这两部影片的反应是很积极的，在观众之间大家展开了深度的讨论。我想听你讲一讲这两部电影背后的一些故事，它们与你的个人经历有关吗？
张帆：《日日夜夜》是一个成长故事。它讲述的是悲伤，讲述的是对远方家乡的思念，讲述的是老老少少的侨民所共有的难以言喻的孤独。以及它的确是基于我个人的经历创作而成的。2012年春天，我来美国的第一年，我通过家里的一条简单短信得知了祖父去世的消息。我的日常生活似乎没有任何改变。我没有中断地继续我的课程、活动和社交生活。直到那周晚些时候，我才突然感到恐惧，我意识到这可能会发生在我的父母身上，发生在家里我关心的每个人身上。他们的死亡是否会像我祖父的死亡一样遥远，一样抽象？这让我想到——当他们已经缺席时，我该如何哀悼他们的缺席？
多年来，我听过美国移民同胞的故事。有些人已经10多年没有碰过孩子的脸了。其他人则错过了出生、结婚、团聚和葬礼。即使他们回家了，情况也不会一样，他们记忆中的故乡已不复存在。与此同时，年轻一代的外籍人士被父母空降到美国，开始面临类似的问题。尽管他们的生活方式可能与老一辈人截然不同，但他们有着同样的怀旧、同样的恐惧和同样的放弃。《日日夜夜》讲述了这两代人走到一起，试图了解他们的过去、现在和未来的故事。最后，它提出了这样的问题：当你的过去忘记你时，你会是谁？当你没有地方可以打电话回家时，你能去哪里？
记者：可以谈一谈《神器》这部影片背后的故事吗？这是一部讲述日裔在纽约的故事，演员我记得非常少，而且全程是在用日语和英语对话？
张帆：这是一部七分钟短片。在这个项目中，我试图设置一些限制——三个主要场景，不超过三个角色。我感兴趣的主题是爱和牺牲，我们的责任如何约束我们，尤其是在亚洲家庭中。这个故事讲述了一位日裔美国女性的故事，她觉得有责任陪伴年迈的父亲，但同时也渴望拥有自己的生活。我当时也被小津安二郎的美学所吸引，想要创造一个柔和的调色板，并使用非常受控的相机运动和取景。电影语言是通用的，捕捉人的情绪也是普遍的。因此，我用了日语这种语言来作为这个故事的载体。 我做的另一个实验是看看什么时候长镜头是合理的。我喜欢在电影中使用长镜头，但也担心它们在较短的格式中会显得过于自命不凡。我得到的结论是，如果故事的设置做得好，那么长镜头的使用是不可避免的。在这部电影中，我感兴趣的是通过隐藏来吸引观众，遮住人物脸部的镜头，深深的阴影，这些都是我努力常识的方面。
记者：可否请你叙述⼀下你的⼏部作品中背后的⼀些线索，比如你是如何观察，选择并且调用你希望在电影中讨论的问题的呢？
张帆：由于我⽐较早出国的个⼈经历，对于⽣活在夹缝⾥的⼈遇到的困境⾮常感兴趣。这个夹缝 指的是⽂化，语⾔，国家，三观等等。我最常探讨的主题之⼀便是归属感（belongingness）。我在NYU的第⼀部作品也是通过⼀个超现实主义的设定，讨论移⺠，边境等问题。在影片《⽇⽇夜夜》⾥，我也试图讨论家的概念，以及对于⻓期漂泊在外的⼈，家变成了⼀个回不去的地⽅。作为⼀个⼥性创作者，我也时常思考什么叫⼥性视⻆和如何打破男凝的电影创作，在对⼥性⼈物的刻画上，也思考如何展现她们的欲求和⼈格的多⾯性。比如在我的影片《丛林法则》⾥的⼥⼦处⼼积虑地偷窃别⼈的号码，让⾃⼰得到跨越边境的机会。在《神器》中主角Rinko最后选择 离开年迈的⽗亲，去寻找⾃由。
记者：童年经历对于现在从事电影创作之间有着什么样的关系？你在多部影片中探讨的归属感是否与自己的某种归属感缺失有关呢？
张帆：我⼈⽣的多⽅⾯启蒙都是来源于电影，两者之间的关系可以说是潜移默化的。⼩学初中的时侯，课业压⼒很⼤，⽗⺟都⼯作，⼜是独⽣⼦⼥，在学校也没太多朋友，所以⼀放学就拿零花钱去买盗版dvd偷偷在家⾥看。 后来有了⽹络以后，下载到⼩的ipod上看电影，甚⾄把视⼒都看退化了。在电影⾥，我找到了不同的世界，去了从未去过的地⽅，听到了从未听过的语⾔，也体会到了从未体会过的情感。我看到了⽇本电影的细腻情感，欧洲电影的⼤胆实验，中国电影的社会探讨，美国电影的英雄主义。明⽩了就算和别⼈不⼀样，也可以找到伙伴，实现价值，⽽不是硬要改变⾃⼰，让⾃⼰变得更合群。虽然ipod屏幕很⼩，我的世界却变得特别的⼤。⾼中留美后，更是⾯对着身份认同，⼀⼈漂泊在外的孤独，⽂化冲击等种种问题，是电影让我在New Hampshire的荒ᰀ⾥找到了归属。渐渐地，我开始渴望去说⾃⼰的故事，去创造多样的世界，⽤电影这个媒介去触碰陌⽣⼈的⼼。把那些难以启⻮的，⾔不达意的，痛苦的，默认的，难以改变的，最深处的东⻄，能⽤影像的模式捕捉下来，是我最⼤的愿望。
独立电影制片人张帆（Louise Zhang）是土生土长的中国人，过去十二年一直在美国生活。 她目前居住在纽约市，担任作家、导演、摄影师和剪辑师。 张帆的工作重点是为美国社会中的少数弱势群体发出声音，涉及亚洲人群在美国生存现状，性别平等，治愈和赋权等主题。她的电影《美利坚的日日夜夜》（2021 年，11 分钟）讲述了一位年轻的中国女性在祖父去世后无法回家的故事。 该片曾入围开罗国际电影节、棕榈泉电影节、HollyShorts 等众多国际电影节。她的制作和电影摄影作品均在世界各地的电影节以及各种在线流媒体平台上展示。
张帆在卡内基梅隆大学获得学士学位，主修计算机科学，辅修法语和电影研究。在卡内基梅隆大学就读期间，她在匹兹堡电影制作人学院学习了制作课程，并追求了她对视觉叙事的热情。她的早期电影《Un Exil》（2017 年，13 分钟）荣获Shot for Shot电影节评审团大奖，她的论文电影《Heaven Marketing》（2018年，9分钟）入围VOB电影节。张帆随后获得了纽约大学蒂施艺术学院电影研究生学位。她获得了莫里斯·坎巴尔奖学金，并在摄影系担任研究生助理。张帆获得了内斯特·阿尔门德罗斯最佳女摄影师奖，并入围了沃尔克·巴尼曼杰出摄影奖的决赛。她的短片剧本《No Pets Allowed》是一个反乌托邦故事，背景设定在饲养宠物成为非法的未来，该剧本入围了卡里福永制作基金的决赛。此外，她的故事片剧本《渔月他》描绘了中国电子商务行业的兴衰，入围了斯隆管理学院故事片制作奖的决赛。 张路易正在进行她最新短片《Crystal Mountain》的后期制作，并正在编写她的第一部故事片剧本《The Great Crossing》。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