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写在中国企业“四十不惑”之际
首都高校博士团民企发展壮大研究课题组 王毅 邢煜芝
【总序：共同富裕是社会主义的本质要求，是中国式现代化的重要特征。尤其是二十届三中全会指出，要聚焦提高人民生活品质、推动人的全面发展、使全体人民共同富裕取得更为明显的实质性进展。
2024年恰逢中国企业发展“四十周年”。1984年被誉为“中国企业元年”，海尔、万科、联想等大公司均成立于该年。1984年，福建55名厂长经理一封“请给我们‘松绑’”的呼吁信，迅速引发了改革浪潮，吹响了中国国企改革的号角。这四十年间，企业家群体为中国的“富起来”与中国经济发展无疑立下了汗马功劳。2024年，“布鞋首富”宗庆后离世，引发了大家对“什么是让人尊重的财富？”的思考。四十不惑，不惑而心定。而在四十不惑之年，我们需要回答这样的“时代之问”：中国式现代化要在后30年形成的“机制”基础上加入前30年的“信仰”，使“原始的市场经济”进化为“有道德的市场经济”，那么当代的企业家除了是“市场主体”、“创业英雄”之外，在这个时代还应该扮演什么角色？中国需要什么样的企业家才能与我们的社会制度与社会系统相融？
为了回答这样的“时代之问”，我们首都高校博士团民企发展壮大研究课题组创作了“大国慈善（上）：“首善”曹德旺的“慈善三部曲”与中国企业家的三重角色——写在中国企业“四十不惑”之际”（以下简称“大国慈善（上）”）与“大国慈善（下）：企业家集体慈善的“晋江经验”与中国企业家的群体觉醒——写在中国企业“四十不惑”之际”（以下简称“大国慈善（下）”）两篇文章，分别从个体和群体的角度树立“富而三有”的时代榜样。在“大国慈善（上） ”中，我们谈到了“中国首善”曹德旺先生的“慈善三部曲”（做有国际竞争力的“国家队”企业——福耀玻璃、捐赠160亿助力“第三次分配”与捐资100亿设立福耀科技大学）以及当代企业家的“三重角色”（企业家、慈善家与教育家）。曹德旺先生通过一丝不苟的修行把自己变为一个伟大的人、一个脱离低级趣味的人、一个觉悟的人；他是中国企业界的一座丰碑、一个标杆、一面旗帜。这是一个个体企业家的榜样。而在“大国慈善（下） ”中，我们讲一个企业群体的“群体觉醒”，这是一个企业家群体的成长、进化与迭代的故事。这个企业家群体既包括头部企业、骨干型企业的创始人，也包括基座型的小微型企业的领头雁。我们以晋江企业为样本来凸显企业家群体令人可喜的整体变化，他们已然“人格独立”，昂起了头颅、挺直了脊梁，不仅为这个社会提供物质财富，还提供了精神滋养，中国企业家越来越令人尊重！为此，我们呼吁：在这个企业家精神缺失的时代，企业家应成为与思想家、科学家、政治家和艺术家等相并列的时代偶像！
我们拓维智库与首都高校博士团作为中国范式研究的顶级思想家团队与中国式现代化研究的顶级智库团队，在北京大学举办“三十而立: 社会担当与群体自律的企业中国梦”高层研讨会，呼唤企业群体作为率先实现财务自由的群体，从财务独立、身份独立到人格独立，为中国的“社会重建与道德重塑”提供引领，并对企业家群体提出了“创新和企业家精神”、“在商言商”、“有所为有所不为”、“构建新型政商关系”、“先富带后富”、 “土豪变贵族”的六点期望；十年后，我们看到中国企业家阶层已经站起来了！这怎能不让我们倍感欣慰、万分欣喜？企业家群体的进步也昭示着中国的进步啊。
近日，国家发展改革委发声，要求为民营经济发展营造良好环境，培塑民营企业和企业家正面典型（金轩，2024）。在中国企业“四十不惑”之际，我们以“大国慈善（上）”与“大国慈善（下）”这两篇文章，来致敬我们伟大的时代，也致敬我们这个时代最为孤勇可爱的群体之一——中国的企业家们。】
晋江是一个很特殊的可以创造“经验”的地方。1986年，著名社会学家费孝通认为应该将“晋江模式”与当时的苏南模式、温州模式、珠三角模式并列为中国农村经济发展的四大模式，晋江是唯一以县域经济形成的模式。2现在，晋江被称为“全国县域经济发展典范、中小城市建设样板”，创造了“内生型现代化模式”。从改革开放初的“高产穷县”出发，晋江县域经济基本竞争力连续24届位居全国7位~4位，县域经济和社会综合发展指数跃居全国第3。
1984年也被中国企业家称为“中国企业家元年”。这一年，柳传志在中关村的一间传达室里创办公司，张瑞敏改造青岛日用电器厂，李经纬推出“东方魔水”健力宝，王石在深圳成立现代科教仪器展销中心。他们后来均成为中国企业家群体中的领军人物，而1984年，正是这一切的起点。企业家阶层的整体回归（无论所谓“八四派”“九二派”“海归派”）是“中国经验”或“中国奇迹”的真正秘密之一。
“四十不惑”，有没有一个新时代的完全正面的“富而三有”的企业群像以回答“时代之问”、体现新时期的企业家形象呢？作为“晋江经验”的重要见证者、持续跟踪者、系统挖掘者、未来顶层设计者与系统集成推广者，我们于2022年6月13日发表于国务院媒体的《回望守望与展望：中国式县域现代化的“晋江经验”——“首都高校博士团‘晋江经验’廿年智库观察课题组”调研报告》被誉为“思辨与文采并存、纵横捭阖、酣畅淋漓”的“天花板级别”的调研报告，全网累积阅读量已超过五千万人次。在“晋江经验”调研中，我们被既“狼性奋斗”又“乐善好施”的晋江企业群体所深深激荡与感动着。作为我国民营经济发轫地之一，晋江97%以上的企业是民营企业，晋江企业家向死而生、彪悍决绝才创造了经济奇迹。而晋江也是全国唯一的七星级慈善市。
2024年，许家印掌舵的恒大集团母公司被申请破产清算等新闻同样吸引了大众的眼球，让大家觉得慈善型企业家曹德旺等固然伟大，但可能只是个别现象。曹德旺曹老的精神高度固然令人“高山仰止、景行行止”，“见贤思齐”，我们可以藉由对他的仰望而升华自身的境界与格局；而晋江的“群体慈善”更是可追可及、可学可做，而“晋江慈善”背后的机制创新也揭示着“晋江慈善模式”与“晋江慈善速度”的秘密。我们写该文的目的就是希望让大家看到企业家的“群体觉醒”与“群体进化”，从而对企业家这个群体更加充满信心，树立民营企业家新形象，使企业家成为与思想家、科学家、政治家、艺术家等相并列的“时代偶像”，创造使企业家批量涌现的舆论氛围与社会生态，从而促进民营经济的发展壮大。
一、“做大蛋糕”：“企业家精神”的“群体爆发”“集中涌现”是晋江“草根逆袭”创造经济奇迹的根本推动力
晋江，地处福建东南沿海，因西晋永嘉年间，中原百姓避战乱南迁，据江居住而得名。晋江县域经济基本竞争力居全国第4，县域经济和社会综合发展指数跃居全国第3，综合经济实力连续30年居全省县域首位，以福建省1/200的土地创造全省1/16的经济总量。晋江几个方面特别突出：①民营主导。培育超33万户市场主体、超10.4万家民营企业和52家上市公司，数量居全国县域前列。全市97%以上企业是民营企业，民营企业创造的产值、税收、就业岗位都在90%以上。②集群优势。拥有1个超三千亿（鞋服），1个超千亿（纺织）、2个超八百亿（建材、食品）、2个超三百亿（智能装备、医疗健康）产业集群。集成电路产业规模突破百亿；医疗健康龙头项目加速破题。③品牌之都。拥有中国鞋都、世界茄克之都等15个区域品牌，中国驰名商标46枚，超70家企业到境外设立商务机构，恒安、安踏等知名品牌逐步走向国际化。④创新型（县）市。引进12家国字号科研机构，拥有3所本硕高校，三创园获评国家级科技企业孵化器，全市共有科技型中小企业894家、高新企业855家，规上企业近5000家，规上企业研发投入68.8亿元，成为全国首批国家创新型（县）市。
有位晋江知名企业家说：“晋江的成功是政府、企业家和老百姓三位一体的成功”。晋江的成功首先是政企互动的成功，“晋江经验”蕴含“有效市场”“有为政府”双重逻辑。如果说晋江企业家身上有“不信邪、不服输、不忘本和敢拼敢赢”的晋江精神的话；晋江政府公务员则有“尊重市场、尊重规律、尊重创新”的晋江气度；而晋江老百姓则提供了“敢赢不怕输”、尊重企业家的社会氛围。“即使你暂时失败了，只要还在做事，家族还会支持你”，这位企业家如是说。
不同于资源型城市与省份，因为晋江企业的行业特点，决定了其“不找市长找市场”的自主性与自生性。晋江企业家搏杀市场“向死而生、彪悍决绝、守正创新、合作共赢”的“企业家精神”令人印象非常深刻。每个晋江企业成长的背后几乎都有可歌可泣、跌宕起伏的发展史。如现在年入35亿的利郎在请陈道明做“简约而不简单”的广告时，曾经一度被传要倒闭；当时王良星的手机几乎每10个电话就有9个是催债的，有很长一段时间他甚至不敢开机，面对这种局面，王家兄弟焦头烂额，苦思冥想破解之道。一次偶然的机会，王良星看到了旁边的商务通时，脑海中突然灵光一闪，脱口而出：“商务休闲男装”。有了这个新思路，他们决定孤注一掷，背水一战。为了实现转型，必须提升品牌知名度，这是走出福建，将市场扩展到全国的关键。因此，紧迫的任务是寻找一个符合品牌形象的代言人。当时，电视剧《康熙王朝》正热播，王氏兄弟被陈道明的儒雅气质所吸引，认为他正是利郎需要的代言人。因此，在2002年的北京服装展上，陈道明身着利郎的商务休闲装惊艳亮相，效果出乎意料的好，展会还未结束就有来自全国各地的加盟商前来洽谈合作。此次展会使利郎的加盟商数量从80家增加到了120多家。许多人惊讶地发现，原来利郎还拥有这样的实力！但他们不知道的是，这次参展对利郎来说几乎是孤注一掷的赌注。参加展会和布置展台花费了数百万元，而请陈道明代言又花费了数百万元。当时公司已负债达千万元以上，根本无力支付这笔费用，这些资金都是王家兄弟四处借贷所得。这是一场豪赌，幸运的是，利郎赌赢了。而安踏戏剧化的“横空出世”背后是丁世忠独到敏锐的眼光与“向死而生”的过人胆识。1999年，安踏年利润不过200多万。但当时安踏的掌门人丁世忠仍然力排众议，以80万的天价邀请孔令辉成为安踏的代言人，并在央视砸下了300多万的广告费，几乎将“身家性命”都压在了这波代言广告上。2000年，安踏的销售额突破了3亿元，是1997年的6倍!安踏的成功引来了大量的克隆者，晋江的运动鞋品牌纷纷聘请体育明星担任代言人，2003年，投放央视体育频道的晋江运动鞋品牌已多达44个，央视体育频道也被戏称为“晋江运动鞋频道”。1998年，45岁的柒牌创始人洪肇设已有700万美元积蓄，他冒着巨大风险，力排众议投入全部积蓄引进了最先进的西装生产线。“所有积蓄投进去，品牌没打响，西服卖不出去，我走到车间脚步就像喝醉了一样浮起来，很着急，但我们就是要去拼，5年后才慢慢销起来。” 洪肇设介绍说，2003年，柒牌“中华立领”西装横空出世，到2008年，柒牌西服产量150万件（套），在全国男装品牌里遥遥领先。国家级制造业单项冠军企业华清电子是晋江从传统产业向现代新兴产业转型升级的突出代表。公司研发生产的高性能电子陶瓷材料是国家急需发展的关键基础材料和半导体芯片零部件，可实现半导体器件国产化替代，是为国家解决被“卡脖子”的半导体所需材料。令人意想不到的是，华清电子董事局主席施纯锡此前从事的是与氮化铝陶瓷基板完全不相关的行业。“我原来是从事纺织行业的，从棉花、棉纱做起，给晋江本地的服装品牌做配套。”当年清华大学的一位教授向施纯锡展示了一小件陶瓷样品：“这个东西值100美元，比黄金还贵。” 施纯锡一下子就被吸引住了：“这么小的东西居然有这么高的科技含量！”2006年，施纯锡做了个“大胆”的决定——跨行到电子材料领域。为此，公司引进清华大学材料学院研究成果，并进行市场转化。2006年到2017年，公司累计投入了2个亿用于研发，甚至连工资都发不出来，全靠家族做纺织鞋服业赚来的钱“养”着。施俊侨坦言，当时不乏赚快钱的机会，也有人有意重金收购企业，但施纯锡态度坚决：“不放弃，坚守住！”十余年磨一剑，终于迎来“春天”——2018年华清电子材料实现了首次盈利，2019年至2021年销售额连续三年增长超30%，2020年销售额首次破亿。国内氮化铝陶瓷市场占有率超过50%，疫情期间产品也供不应求，远销海内外。晋江人“爱拼会赢”的精神在华清电子身上又一次淋漓尽致地体现了出来。我们认为，晋江企业家其实是一种人生哲学，是一种非常彻底的很极致的人生观。我们当时访谈利郎的一个股东，他说特别佩服晋江人身上的“敢”，这使晋江人在市场搏杀时，特别敢孤注一掷，这就是民营企业家身上特别原始的生命力。所以企业家不是谁都可以做的，企业家既是一种人生哲学，也是一种特殊种类的人。企业家需要永远都有冲劲，时时刻刻不停的自我扬弃、自我更新，因为你稍微一打盹，就可能会错过一个时代。比如一些企业本来做得很好，但一不留神就错过了电商时代，结果被竞争对手后来者居上。为什么我们要保护企业家？因为在若干人里面，可能才有一个人有这样的特质，不怕承担风险，可以去搏击商海。所以企业家是一种稀缺资源。
从贫困农业县，逆袭成总市值近5000亿元的“5000亿县”，晋江的GDP从改革开放至今增长了2000多倍。而企业家是财富的主要创造者！晋江的发展其实是“草根逆袭”“草根国际化”，企业家精神的“群体爆发”“集中涌现”是晋江之所以能成为晋江的根本推动力。晋江企业家在晋江崛起的过程中扮演了关键性的角色；民营企业家自我驱动、自我设定、自我创造、自主生死、自我节制、自我鼓励，每一位晋江企业家都是晋江崛起之“发动机”。所以晋江的成功首先是晋江民营企业家群体的“群狼”的成功。2024年9月，晋江优秀企业家群体被福建省委宣传部授予“八闽楷模”荣誉。
“市场活力来自于人，特别是来自于企业家,来自于企业家精神”。西方的神话是诺亚方舟与末日拯救，而中国的神话则是夸父追日、愚公移山、精卫填海、后羿射日等，中国人骨子里有一种“我命在我不在天”的“中国精神”。晋江企业家身上充分体现了“不靠天、不靠地、不靠政府；靠自己、靠市场”“以我为主，打出一片天地”“爱拼会赢”的企业家精神与中国精神。
晋江的成功是“群狼”的成功！是企业家精神与中国精神的成功！
二、“分好蛋糕”：企业家集体慈善的“晋江经验”
而这又是一群多么侠骨柔情的“群狼”！晋江企业家之可爱与可敬，不仅仅在于其如搏杀市场的拼搏与冲劲，还在于其回馈乡梓、回报社会的“赤子之情”。
晋江企业家从“商行天下”到“善行天下”，铸就了晋江“爱心城市”的美誉，创造了民间慈善事业的“晋江速度”和集体行善的“晋江现象”。
“晋江慈善”的慈善规模位列全国县级首位。2019年福布斯发布的中国慈善榜，晋江以唯一县级市身份入围中国十大慈善城市，企业家的慈善风气、乐善好施在国内可以说首屈一指。而今“晋江慈善”已经变成了一种现象，或者已经变成了一种时尚，一种约定俗成的社会规范；达到了好像遇到什么事情不捐点钱都不太好意思的程度。而正是晋江企业家的“狼性奋斗”给“晋江慈善”奠定了坚实的物质基础。
12月18日是晋江一年一度的“慈善日”。2024年12月18日下午，中国式现代化道路与三个三十年体系原创构建者、海峡战略研究顶层智库专家、首都高校博士团发起人、拓维智库创始人王毅院长带领首都高校博士团一行3人应邀至晋江参加“晋江市慈善总会第五届理事会第三次会议”。会前，博士团一行与晋江市慈善总会会长许连捷进行了长达半个小时的关于晋江慈善、晋江营商环境等的愉快交流。王毅院长向许会长阐释了博士团的观点：晋江慈善有很强的样板意义，在全国层面上都具有示范指导意义；尤其是民间慈善“晋江样本”背后的党委引领、民间主导、政府监管的社团机制创新，创造了中国社团和中国慈善的正确打开方式；而且晋江慈善也走出了从个体捐助式的民众慈善自觉到群体慈善式的企业家意识觉醒的关键一步！这意味着晋江作为全国共同富裕示范县在社会财富第三次分配方面作出了成功典范。许连捷会长也就晋江慈善的初心使命和自闭症、社区慈善的最新进展等向博士团做了简要介绍，同时与王毅院长共同回忆了26年前在泉州首次见面的场景。王毅院长与“创一代”的闽商领袖、恒安集团创始人许联捷会长有很长的渊源。1998年，年仅20多岁的王毅院长作为国务院机关媒体省部领导访谈记者到福建调研政府与市场的关系，当时在闽南重点调研了恒安集团，并于第二年的1999年，以恒安集团为研究案例，创作了《理性探析中国民营企业转型的应对策略——“恒安”发展个案研究》，于2000年全国两会期间发表了《闽南民营企业文化范式的现代转换》，得到了时任福建省长、省委书记和时任泉州市委书记等全国两会代表的高度关注，从而奠定了王毅院长作为“民企研究专家”的地位。
拓维智库对晋江市慈善总会也关注很久，先后带领首都高校博士团于2022年9月、2023年10月以及2023年6月、2024年8月调研了晋江慈善总会，一年多来形成了本文的研究成果，作为中国企业“四十不惑”之年的重要成果向社会隆重推出。我们对“晋江经验”如此情有独钟，对“晋江慈善”花这么多精力跟踪调研，是因为我们期待着中国多一些“内源内生、共享共富”的晋江，期待中国社会更加富饶和谐。
（一）“晋江慈善”引领了晋江新风尚
以前提起晋江，总是会想到令人瞠目结舌、动辄几个亿的“天价嫁妆”；而我们这几年在晋江调研时发现，晋江社会风气已经悄然改变，婚丧嫁娶时、企业庆典时一般都会慈善捐款。说一个我们自己亲身经历的案例，2022年9月底，我们首都高校博士团一行应晋江市委书记张文贤邀请至晋江调研，当我们去拜访晋江慈善总会时任秘书长时，正巧他在用闽南语接一个电话，电话结束后，他告诉我们，百宏集团老板儿子年底结婚，提前在沟通捐赠的事情。几个月后，我们看到了《晋江经济报》2022年11月23日的题为《爱子结婚 百宏集团施天佑 捐善款3999万元》的新闻，“2022年11月21日晚，百宏集团施天佑、陈宏旭伉俪借长子施仲凯、长媳洪钰容结婚之机，向晋江市慈善总会捐赠善款3999万元，充分体现了施天佑作为晋江优秀企业家代表，致富不忘回报社会的慈善情怀。”
原来，在晋江，做慈善都要提前“排队”！
晋江慈善有着悠久的历史。闽南有许多“富不过李五、善不过李五”等的俗语。李五（1386—1457年），原名李英，明代泉州晋江凤池人。李五靠生产、贩卖凤池糖致富。他富而有仁，急公好义，捐数万金增高洛阳桥桥墩，重修当时晋江最大的水利工程“六里陂”，创办桂岩书院，重修吟啸桥、桥亭桥等，铺整十三省古大道，在泉州、浙江等多地赈灾济困……善行义举无数，明英宗钦赐“乐善好施”金匾以示褒奖。他舍财救命、舍糖灭瘟，留下了“李五恩公井”，直至今日，此井犹存。晋江市育婴院原名安海育婴堂，是清道光二十四年（公元1844年），安海人倪人俊倡议创办的，此后，在一百多年的时间里，育婴堂曾改名为安海儿童保育所、晋江县红婴院等。后来，更名为晋江市育婴院。从1844年到1949年一百多年的时间内，育婴堂累计收养了弃婴21500多人。
2002年8月，时任福建省省长指出：要通过组织慈善活动，协助政府发展慈善公益事业，更好地推进社会保障化，维护社会稳定（《在福建省慈善总会第一次代表大会上的讲话》）。4个月后，晋江市以撤县设市10周年为契机，由党政领导、乡贤发起、社会襄助，创立全国首家县级民间慈善机构——晋江市慈善总会。2002年晋江市慈善总会成立时，仅用4个月就募集慈善资金7460万元；晋江市慈善总会成立22年来，截止2024年11月30日，累计募集善款达49.6亿元，投入救助33.47亿元，惠及困难群众超21万人次，交出了一份有温度、有力量、有情怀的慈善答卷，被誉为民间慈善的“晋江样本”。20多年来，晋江慈善捐赠涉及开展“解困、助学、助行、助听、复明、安居、荧屏文化、被征迁困难补助、关爱母亲工程、两癌特困妇女救助、扶助被征地低保人员养老保险等慈善活动，以及根据捐赠者意愿定向至教育、敬老等公益项目，截至目前投入救助31.35亿元，累计救助困难群众超过19万人次。“达则兼济天下、归则反哺桑梓”的慈善基因，融入海内外晋江人的血脉。尤其是晋江民营企业和民营企业家，富而有责、富而有义、富而有爱。出资捐赠建设医院、美丽乡村、学校、体育场馆等等，一个个善举每天都在晋江进行，企业壮大了不比排场，比的是责任和担当。2021年，在成立30周年之际，安踏创始人丁和木家族捐赠100亿元人民币的现金及股票，成立“和敏基金会”，主要用于医疗救助、体育事业、乡村振兴、环境保护等四大领域公益项目。2024年，晋江市委、市政府创新思路，提出依托晋江慈善总会，设立“大先生”公益基金。倡议一经发出，2024年11月28日，利郎的王冬星、陈莉莉伉俪带头响应，首先捐赠1亿元。2023年，柒牌董事长洪肇设借生日之际成立慈善基金会，捐赠1亿元。截至目前，晋江慈善总会共设立冠名慈善基金200多个。已有53个家族、166名个人分别被晋江市政府授予慈善世家、慈善家和慈善大使称号、25位晋江企业家荣膺中华慈善奖及提名。现在晋江人不大操大办婚丧民俗，而是把原本的开销用在慈善捐赠上，形成了“不比面子比里子，不比排场比慈善”的社会风尚。晋江市慈善总会会长许连捷说：“大家为什么愿意捐钱（做慈善），这种氛围已经形成了，人的觉悟和文明程度提升提高了，大家都认为有能力去帮助需要的人，我认为这一点得到大家内心的认同，才会这么积极。”从“中国爱心城市”到“中国十大慈善城市”，从“人人为我，我为人人”的慈善理念，到人人参与慈善，人人皆可慈善，每一颗慈善的种子在晋江迸发向善的力量。晋江红十字志愿者协会、晋江青年志愿者协会、晋江摇铃慈善协会、晋江市橄榄慈善协会，晋江市众诚慈善协会，一支支志愿服务队汇集爱心力量，为他人送去温暖。
这些善款主要投向“四帮四扶”（即:“帮就业、帮就医、帮就学、帮安居和扶贫困、扶老幼、扶伤残、扶志气”）纾困解难等民生兜底保障。同时，慈善的内涵和形式得到不断丰富，逐步拓展至医疗、教育、养老、乡村振兴、社会治理等事业；2022年泉州疫情期间，慈善总会等单位联合发起关爱新晋江人行动，募集超1.4亿元善款用于保障外来务工人员的基本生活，彰显了“小城大爱”。同时逐步向“慈善+乡村振兴”（比如在澳乡贤许健康捐资1.25亿元兴办村企，支持家乡溪边村建设，通过推行一企带一村等乡贤反哺模式，带动集体增收、村民致富）、“慈善+社会治理”（包括设立“平安行公益慈善基金会”，全国首创“慈善+执行”司法救助机制，用于救助进入执行阶段中因案致贫和返贫的困难群体，累计救助126起案件困难当事人）等多领域拓展。甚至在政府拆迁工作中，都有慈善总会的积极身影。每年年初慈善总会都会根据慈善扶助需求与政府工作部署等，制定年度支出计划。据2022年9月晋江慈善总会时任秘书长介绍：“晋江慈善总会不是说纯民间化，政府就管不了了，而是要和政府互动。政府每年都要为民办实事，我们要积极配合政府，研究社会上最需求的，现在穷的老百姓燃眉之急最需要的是什么项目。比如说，晋江这几年拆迁，拆迁肯定要牵扯到低保和无保户，我们到现在投入4000-5000万了。这些老百姓本来生活就不好，房子又拆掉了，我们必须要补位。就是要研究形势的发展，这些项目要满足需求。刚开始成立的时候，助残，白内障手术，慈善安居工程，助学，我们这些项目都是跟着形势的发展来设计的。”
晋江市还建立了完善的市政村三级的社会救助慈善网络，形成了以晋江慈善总会为龙头，镇慈善协会、村慈善组织、慈善基金会和冠字号慈善协会组成的立体化慈善网络，慈善规模不断壮大、慈善项目逐步完善、慈善活动蓬勃开展，慈善文化和慈善观念深入人心。在晋江市慈善总会的示范带动下，越来越多企业、社会爱心人士参与到慈善公益事业，全市累计成立各类慈善公益机构230家，募集善款超200亿元，今年来先后设立了“大先生”基金、爱心家园、林业生态保护基金等一批公益基金，一大批慈善项目接续实施，慈善募捐量节节攀高、惠及面不断拓宽、共富路越走越实、金名片越擦越亮，形成立体式慈善保障体系。
这里要特别提到的一个晋江企业就是以“破产式捐赠”而出圈的鸿星尔克。2020年鸿星尔克净亏2.2亿，一个连年亏损几乎被遗忘的企业，在国家有难时却慷慨解囊，2021年，鸿星尔克因向河南洪灾捐赠5000万元物资登上各大平台热搜。彼时，网友被其“破产式捐款”的行为感动，纷纷冲进鸿星尔克直播间“野性消费”。鸿星尔克吴荣照董事长曾言：“企业所遭遇的挑战只是短暂的，而国家与人民的利益则至关重要。”这种有家国情怀的良心企业是晋江企业的一个突出代表与生动写照。
据晋江慈善总会黄嘉平秘书长介绍，目前晋江慈善在重点做好拓展慈善参与面和扩宽慈善受助面两方面工作。注重拓展慈善参与面，一是加强媒体宣传和舆论导向，让广大群众提高参与慈善意识。二是构建数字慈善，形成线上线下互动服务平台，提高服务水平。探索“项目+筹募”新模式，推进线上线下同步募集项目资金，让全市人民更便捷参与慈善，形成全民关注慈善、参与慈善新风尚。三是加强与慈善义工队伍及社工组织的协作与互动，培育更多爱心慈善义工和社工组织参与慈善活动。扩宽慈善受助面，一是深化慈善项目的设立与实施，紧贴社会弱势群体，巩固做好“扶贫济困、扶老救孤、恤病助残、优抚救灾”等传统领域慈善项目，做到项目对象应助尽助。二是探索向经济、教育、科学、文化、卫健、环境等新型公益慈善领域延伸拓展，努力发掘惠民生、促发展、助改善、优生活的新型公益慈善。三是树立长远公益慈善理念，在物质帮扶的基础上积极探索帮助受助人群通过技能培训、观念更新等提升自我“造血”能力，实现授予“鱼”和授予“渔”并举。2024年9月5日，福建省首家慈善文化主题展馆晋江市慈善馆正式揭牌。
现在，“晋江慈善”已成为公共服务的助手、社会保障的补充、文明建设的抓手；为晋江荣膺中国爱心城市（2012年）、七星级慈善城市（2014年）、全国文明城市（2017年）和中国十大慈善城市（2019年）做出了突出贡献。晋江市慈善总会被评为“中华慈善事业突出贡献奖”先进单位(2007年),荣获中华慈善先进机构奖(2009年),“移风易俗捐资行善”荣获中华慈善项目奖(2023年)。
现在，在党的领导下，晋江围绕“以人民为中心”，“有为政府”、“有效市场”与“有机社会”相互协作、无缝链接、多元共治，汇聚打造共同富裕县域范例的最大合力，努力为探索中国式现代化提供县域样本。
（二）“晋江慈善”背后的机制创新
民间慈善“晋江样本”的背后是党委引领、民间主导、政府监管的社团机制创新，这创造了中国社团和中国慈善的正确打开方式。
晋江慈善总会成立伊始，就以推动慈善制度改革创新、发展富有晋江特色的现代慈善事业为己任，始终坚持“政府搭台、乡贤主导、多方参与、社会监督”的社团定位，积极促进政府、企业和社会三方互动，不断完善慈善资金慕集、使用、运作、审计、公示等核心制度、具有很高的透明度和公信力。原中华慈善总会会长范宝俊认为，晋江慈善总会运作“已与发达国家和地区接轨”。
“晋江慈善”首先来自于党委政府的倡议与引导。晋江市委张文贤书记说；“我们在持续加强普惠性、基础性、兜底性民生建设同时，充分利用民营经济的独特优势，重视引导发挥第三次分配作用，探索包括‘慈善+N’在内的多种共同富裕路径，全力打造共同富裕县域范例。”2002年，市人大常委会通过决定，把每年12月18日确定为“晋江市慈善日”；2004年，市政府出台命名表彰慈善事业突出贡献人士的决定，分别对累计捐赠300—500万元和500万元以上人民币的个人授予“慈善大使”、“慈善家”称号，超过1000万元的家族授予“慈善世家”称号。“晋江慈善”还发挥民间的主导作用。恒安公司许连捷发起并担任慈善总会会长，亲自参与慈善活动。2007年，许连捷借父亲80大寿之际，向晋江市慈善总会捐资99999999元。在构成理事会的572个单位和个人中，民营企业家理事占85.8%。晋江还多次组织了“晋江万人踩街弘慈善”活动。在监管方面，晋江慈善总会特邀市监察局局长担任副监事长，由政府审计部门开展财务收支月度和年度审计，并向市里有关领导等通报情况，以保证其运作的公开透明。
这里值得一提的是，晋江慈善总会的会长不是退下来的官员，而是恒安集团董事局主席许连捷。在GONGO流行的当下这非常难得。“晋江慈善”的机制运作破解了新时期中国新型政商关系下中国民间社会组织的正确打开方式，也是民间社会组织应该怎么建设与设置的一个有启发性的制度创新。“晋江慈善”的成功运作告诉我们“民间组织就是要纯粹民间化，行政不能太过干涉”。而“晋江慈善”的制度设计也体现了晋江政府的“分寸感”与“界限感”及其对市场主体的尊重。不该伸的手不伸，该交给民间的就交给民间，这需要“无为而治”的大智慧。一些发达地区，例如北京朝阳区、江浙一带等，都来晋江参观学习。
这里有一个鲜明的对比案例，我们所调研的另外一个百强县，其慈善总会创会比晋江还要早，但是因为创会会长是退下来的政府官员，二十多年所募集到的善款不足四亿元，其所发挥的社会影响力与晋江慈善总会不可同日而语，这印证了机制的重要作用。与晋江一起同属泉州的南安市2006年12月成立了南安市慈善总会，其采用了晋江以民间为主导的模式，由著名侨领林树哲荣任南安市慈善总会会长，到2023年底已累计募集善款101亿元，到位善款23.5亿元，投入善款21亿元，受益群众超80万人。
“企业既有经济责任、法律责任，也有社会责任、道德责任。”“晋江慈善”打破了大家对于对民营经济和民企的误解，不是所有的企业家在赚钱之后都是为富不仁、骄横跋扈，企业家可以富而有义、富而有爱、富而有责。而这一切不是理论上的设计，而是在晋江这片土壤上自然而然地演化、生发而成的，以一种“群体镜像”的形式而出现。我们想，晋江的今天就是很多地方的明天，“以命相博”“打下一片江山”的企业家们终究在追问“柏拉图三问”“我是谁”“我来自哪里””我到哪里去”之后醍醐灌顶发现“财富终究属于整个社会”，以慈善的方式来回馈乡梓回报整个社会。“晋江慈善”给我们提供了现实的可能、操作的机制与实践的路径。
三．企业家群体已然觉醒，要为民营企业家“正名”、消除“身份歧视”与“所有制歧视”，促进民营经济的发展壮大
晋江企业家是屹立于天地之间的大写的人。
在调研中，我们又一次深深地爱上了斯土斯民。“个个猛”“睡不着的晋江人”活得恣意畅快，他们具有“向死而生”的生命热情，像尼采笔下的向日葵，把自己活成了地上的太阳，活成了明亮的光。他们敢于“吹牛”做梦，更敢于把自己像子弹一样朝着梦想不顾一切、凝神聚力地“发射”出去，冒着下地狱的危险而奔向天堂。他们“一腔孤勇”、他们“背水一战”、他们“彪悍决绝”、他们“一生悬命”。他们懂得奋斗，他们更懂得爱。他们“抱团发展”、他们“回报乡梓”、他们“热心慈善”、他们“赴义若渴”。这是一片沸腾的土地，这是一群热气腾腾活着的人们。（王毅，2022）
一手“国富论”、一手“道德情操论”的晋江企业家群体为新时代的企业家树立了榜样。晋江企业家告诉我们“企业家”可以是个多么美的词汇。
2014年7月25日，北京大学中国社会科学调查中心发布《中国民生发展报告2014》。该报告称，中国的财产不平等程度在迅速升高：1995年我国财产的基尼系数为0.45，2002年为0.55，2012年我国家庭净财产的基尼系数达到0.73，顶端1%的家庭占有全国三分之一以上的财产，底端25%的家庭拥有的财产总量仅在1%左右。在十年前2014年8月9日“三十而立: 社会担当与群体自律的企业中国梦”高层研讨会上，我们曾以“五位一体”的“房子模型”（三根支柱各是政府、市场以及社会，屋顶是文化，地基则是生态）来描述当时的社会现状，有感于此，我们首都高校博士团在这场研讨会中，发出了《拓维智库暨首都高校博士团致中国企业界的公开倡议书——在中国企业成长三十而立之际》，其中提出了六点期望：
“企业家是最具改革创新精神的一个群体。这三十年来，企业界作为市场经济主体，为中国社会的物质解放做出了巨大贡献。企业家群体锐意创新、搏杀在市场竞争第一线，十八届三中全会将市场由‘基础性作用’提升到‘决定性作用’的新高度，企业家群体的地位愈加重要，得其利者，必负其重，更大的权利要求承担更大的责任；且中国社会已经到了最关键的转型之年，在精神建设领域也需要企业家们树立新的标杆。根据财务独立、身份独立与人格独立的三层进阶，作为绝大部分已完成财务独立和身份独立的你们，有望成为中国社会重建中的核心力量。以企业家的群体自律来促进官员与学者以及其他人群的人格独立，这是你们义不容辞的历史使命。基于此，我们对你们满怀着如下的期待：希望你们以“创新和企业家精神”，以你们的非凡洞察力和市场敏感性来占领商业先机，而不是靠与个别官员的合谋来赚取利益。希望你们能“在商言商”，专注于自身的领域，精耕细作，做出能够代表我们尊严乃至国格的产品，提升中国的国际地位；希望你们能“有所为有所不为”，坚守商业诚信、践行价值信念、进行科技创新，。希望你们能“构建新型政商关系”，净化社会风气，与政府联手共同造福社会；希望你们能“先富带后富”，在有余力时，投身于公益并关注于弱势群体，相信这样的行为会大大提升您的知名度和美誉度。希望你们能 “土豪变贵族”，实现自身的净化与进化，实现人生的蜕变与品质的升华。我们期待着三十而立的你们，由财务独立、身份独立而实现人格独立。社会将不仅仅折服于你们的财富智慧，更会尊崇你们的精神品格。企业也会因为你们的进化而焕然一新，因为一个有信仰的企业已经奠定了基业长青的根基。”
十年后，透过晋江企业家，我们看到了企业家群体的“净化”、“进化”与“群体觉醒”，他们果然已经站起来了，昂起了高贵的头颅，挺起了清正的脊梁，实现了“人格独立”，具备了自己的“人格之美”，成为了令人尊敬的存在，也担起了成为中国“社会重建与道德重塑”核心力量的历史重担，此情此景怎不让我们欢喜雀跃、嗟叹欣喜，并恨不得“昭告天下”呢？
乌云遮不住太阳，中国社会终究在前行！
而且我们惊喜地看到：不仅在晋江，企业家承担社会责任、“富则兼济天下”已经在全国范围内变为了一种新的隐性契约与社会共识（只是在晋江更为集中特别杰出而已）。中国慈善排行榜自2004年开始编制发布，被誉为“中国财富人士的爱心清单”，这是一种推动“从财富上长出精神”的民间努力。过去20年间，中国慈善榜记录了3353位慈善家、11810家慈善企业的大额捐赠，收录捐赠总金额超3017亿元（公益时报， 2024）。企业家不仅仅为这个社会贡献物质财富，更在贡献精神财富！企业家们果然没有辜负我们的拳拳期望，真的从“从财富上长出了精神”！尤其是中央提出“共同富裕”之后，中国企业家更是一马当先，勇当排头兵！2021年8月17日，中央财经委员会召开第十次会议，研究扎实促进共同富裕问题，并强调构建初次分配、再分配、三次分配协调配套的基础性制度安排。2021年8月18日，腾讯宣布再次增加500亿元资金，启动“共同富裕专项计划”； 算上4月份的500亿正好1000亿。2021年9月2日，阿里集团宣布：将在2025年前，累计投入1000亿，助力共同富裕。
企业家已经在“群体觉醒”！现在已获得自身主体性的企业家站立起来了，他们堂堂正正、光明磊落、昂然傲立。这既是市场经济走向深处、从“原始的市场经济”向“有道德的市场经济”蜕变的一个自然结果；也是中国企业界反躬自省之后的集体修炼与“正本清源”。“其兴也勃，其衰也忽”、“现在流行的是有“浩然正气”的任正非、曹德旺、于东来！这种变化着实可惜可贺！这说明中国的发展越来良性了！
这里需要强调的是，我们没有丝毫对企业家群体进行道德绑架、强行逼捐的意思。我们对“大国慈善”倡导的前提有二：（一）根据“大国慈善（上）”所说的“慈善三部曲”（第一部曲，首先做好企业家的本分，做有国际竞争力的企业，使自己在遵守规则的前提下先富起来；第二部曲，带动后富，进行慈善捐赠；第三部曲，慈善的永续，投资教育、智库等事业，让更多人具备慈善的能力），“本立而道生”，把企业做好本身就是最大的、最基本的慈善；（二）我国《宪法》第十三条规定：“公民的合法的私有财产不受侵犯”。我们要尊重私有产权，物权法是市场经济正常运行的制度基础。只有严格的物权法才能强化市场经济运行中的“因果”，从而提高整个社会的经济效率。产权是企业家成长的关键。
但是企业家自觉自愿的“第三次分配”对整个社会又是必可不少的，其是市场所决定的“第一次分配”和政府所主导的“第二次分配”的有益补充，其既是整个社会文明进步的标志，也有利于整个社会的和谐与稳定。曹德旺曾经说过这样一段话：“其实大部分人都不适合发财，因为钱的反噬力非常大，一个人没有很高的德行和智慧，很难扛得住。 一般人，当他的财富达到一定程度的时候，就会无视规则、礼仪，无视底线、人格、道德，他们会把这些全部卖给钱。”这就是金钱的强大反噬作用。可见财富的流转不仅仅是造福社会的善事，也是保护家人的有利手段。而“企业是企业家的人格扩张”，企业家情怀的提升必然带来企业的升级，基业长青的企业必然是能够跨越短周期的，而这需要超过个体企业利益的更深的使命、愿景与价值观的加持。“慈善”本身既是企业家与社会共生的一种深入思索，更会带来企业经营目标与企业存在价值的迭代，也即会转化为企业发展的“精气神”，带来更加伟大的企业。也就是说慈善的发展不仅会提升企业与企业家形象，也会进一步促进民营经济的发展壮大。
既然民营企业家已经“群体觉醒”，那么为民营企业家“去标签化”、“去污名化”也迫在眉睫，我们是时候该为民营企业家“正名”了！为民营企业家正名才能消除“身份歧视”与“所有制歧视”！对于企业不只看其企业性质，最主要的要看“公心”还是“私心”，对国家民族的价值几何。新时代的企业家是企业家、慈善家与教育家的“三位一体”，是物质财富与精神财富的双重创造者，既是中国经济崛起的“财富英雄”、也是“先富带后富、最终走向共同富裕”的历史承诺履行者。
毫无疑问，企业家应该像思想家、科学家、政治家和艺术家等一样成为“时代偶像”！著名经济学家张维迎说：“世界是不确定的，企业家是重要的。”美国著名经济学家约瑟夫·熊彼特在1912年出版的《经济发展理论》中，将“经济增长的国王”这个桂冠赠与了企业家。人类社会的发展过程中，企业家群体同政治家、思想家、科学家、艺术家等杰出群体一样，都是引领着人类认识世界，创造财富，不断攀登物质和精神文明的高峰的领头人。
我们要创造使企业批量涌现的社会生态！企业家是国家竞争力的重要组成部分，比如美国的发展若没有比尔·盖茨、乔布斯、马斯克等，是不可想象的（笔者看到马斯克事迹后，第一反应就是“只要美国有马斯克，美国就是不可战胜的”）；战后日本的快速发展，得益于“经营四圣”（松下幸之助（松下公司） 、本田宗一郎（本田公司）、 盛田昭夫（索尼公司）、稻盛和夫（京瓷公司））等的贡献。而我们有任正非、有曹德旺、有晋江企业家群体等，这些都是我们的时代之光，也是我们的骄傲。而如何让企业家能成群地产生？环境、土壤、社会的无形推动力（“风”与“势”）、社会舆论都很重要！晋江为什么企业家频出？是因为这里尊商重商，不仇富，企业家有很高的社会声望，所以才会“宁可睡地板，也要当老板”。我们了解的人都知道，每个成功的企业家都非常优秀，他们的人生堪称是荡气回肠、跌宕起伏的大戏，他们坚守、逆袭、奉献、孤勇……但是企业家的社会形象的传播却堪忧。俞敏洪说2023年初热播的电视剧《狂飙》“里面的民营企业家似乎都没有好人”；2024年11月，莫言这位文学巨匠在广西参加活动时，指出他对“霸总”短剧由吸引转反感，指其剧情荒诞、价值观扭曲、模式化。树立企业家伟岸的正面形象可以改变对企业家群体“羡慕嫉妒恨”的社会心态与舆论环境，从而为企业家批量诞生奠定基础。
我们要通过“晋江经验”研学展示新时代企业家的风采与风貌。晋江企业家是一种活法、一种人生观。企业家可以轰轰烈烈活出生命、企业家可以兼济天下活出高尚！我们要让大家来晋江看看什么是真正的企业家，企业家群体已经进化到了什么程度！真正的企业家已与权力切割、在阳光下生存和成长、富有主体性，并积极承担社会责任，他们令人尊敬、信任和敬仰。企业家应该成为全社会带着人格审美的“心向往之”的职业选择。企业家也应该像思想家、科学家、政治家和艺术家等一样成为青少年的偶像。这比那些空有颜值、动不动就塌房的流量明星占据青少年心智要强得多。而电视剧或者网文中的霸道总裁往往脱离现实。我们希望通过“晋江经验”研学等，让青少年有机会与现实中的“霸总”面对面，加上“首都高校博士团”旁白式的深刻解读，可以让青少年对成为企业家“心向往之”，从而形成企业家的“代际传承”，培养中国经济新的“发动机”，使中国社会持续昌盛、永续繁荣，实现中华民族伟大复兴！
结语：从百年中国梦之三个三十年的角度，拓维智库认为：“真正成熟的社会，应该是两种极致思维的结合。前30年主张‘我为人人、人人为我’，充分彰显了社会主义的优越性；后三十年则主张‘主观为自己，客观为别人’，处处体现了市场交换的本质。前后30年融合的关键在于市场经济的升级，由‘初级市场经济’向‘高级市场经济’转型。我们要在后30年形成的‘机制’基础上加入前30年的‘信仰’，使‘原始的市场经济’进化为‘有道德的市场经济´。”“现在必须要将‘我为人人、人人为我’的社会主义伦理观再次复活，以拯救现在的已开启‘互害’模式的‘市场社会’。”（王毅，2016）在“三个三十年”的时代大背景下，“慈善”已成为“企业家”的题中之义。我们透过“晋江慈善”而展现企业家的“家国情怀”与“人格之美”，形成全社会对于成为企业家的向往之心，摘掉加诸于民营企业家身上的“有色眼镜”，去除“所有制歧视”，促进民营经济发展壮大。
当别的区域尚在探索如何“做大蛋糕”的时候，晋江已经为“做大蛋糕”之后如何“分好蛋糕”提供了一种现实的路径。
所以，我们说，这里孕育着中国的未来。
我们期待着“富而三有”的“觉醒型企业家”的批量涌现、成群到来。
我们期待着更多企业家“集体慈善”的样本与典型。
我们期待着中国多一些像晋江一样“内源内生、共享共富”的城市，这将是多么美好、令人激动人心的中国式现代化的图景。
在这里，引领中国。
注：
1，本文作者王毅为中国梦三五战略工程组委会执行主席、中国人民大学文艺复兴研究院名誉院长、北京拓维研究院院长、首都高校博士团发起者
2，邢煜芝为北京拓维研究院副院长、首都高校博士团常务副团长、北京大学博士、清华大学博士后
